告别

二〇二二年九月三十日,国庆节前一天,奶奶走了,在早晨的八点二十分,享年八十八岁。

前一天晚上,爸爸给我打视频电话,奶奶有些意识迷糊,不再搭理大家,连她最爱的这个孙子也不愿回复了。那一夜,我睡得很晚,心里有些担心。第二天一早,一反往常地在八点十几分便早早醒来,给陪奶奶守夜的小叔打电话,小叔才回到新屋,说刚从老屋陪奶奶回来,奶奶一夜呼吸不顺畅,自己正准备补会儿觉。我又打给爸爸,接过去时正听见手机那边二姑在叫奶奶,没有回应。我跟着喊,也没有任何回应。视频画面里,奶奶如往常睡过去般安详。

就在那一刻,奶奶走了,永远地走了。我和我最爱的奶奶,就这样草草进行了告别。


童年时偶有一两年跟着爸妈住在老家,其余更多在外婆家,因此记忆里少有奶奶的身影。除了老屋前的桃树、李树,屋后大片的果园,那里桃李盛开,板栗坠地。虽然在老家待的时间少,但这些足够美好的事物依然在小小年纪的我心里生下了根。与之伴随的,还有村里邻居仁爷公公在奶奶的火屋里,一边烤火,一边给我讲地主员外的故事。伴随着的,还有一旁奶奶的唠叨:

“崽呀,你要好好读书。你看改云婆婆家的明四爷,放牛的时候在看书,做事的时候也在看书,现在考出去了,走出了柿山村,过上好日子了。你要像明四爷学习,也要多读书才好呢”。

遍寻了记忆,仿佛童年里她只给我念叨了上面这么几句话。


待我大约九、十岁,爸爸把奶奶接在身边,过后不久家里发生变故。爸妈、叔婶都被迫离家前往沿海谋生,只留下奶奶和四个孩子(堂姐、我、堂妹和四岁的弟弟)。自那过后,长达六年,从我初入中学到高考结束,我和弟弟都由奶奶一手带大。这期间,我们从市内搬回了县城,搬了四次家,升了两次学。

当时,奶奶已过了七十岁的年纪,但身体健朗,悉心照顾我们的起居,给我们做饭、洗衣服,纳鞋底、做布鞋……虽然是租房住,但奶奶还寻了一块房东荒废的土,种上了些许蔬菜。四个孩子打打闹闹,一块长大。按时上下学、在几个床头间来回打闹、争抢电视机……到了暑假,奶奶还会带着我们去往两个姑姑家,下田地掰苞谷、下溪流捉螃蟹、在稻田边听取蛙声一片,大人们一边纳凉闲话家常,一边用字谜逗乐小孩。

奶奶刚接手时,我还是个经常被父亲揍的网瘾问题少年。奶奶接手后,不知怎地我很快就收起了玩性,真的好好念书了起来,成绩稳定位于班级前列,成了老师眼中的好学生。初一,因为成绩优异,我成了班上第一批有资格申请成为共青团员的学生。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时,她高兴极了,一边跟我说起以前农业合作社时期自己带着六个孩子挣工分的故事,一边张罗着请教邻居家的大哥哥,教我入团申请书应当怎样写。那会儿的奶奶是多么的欣慰、骄傲,以及开始对这个孙子产生了更多的期待。

非常不同于爸妈严厉教育的方针,奶奶对我们充满了慈爱,宽松教育,教导为主,从不打骂,甚至很少有呵斥。记忆里,除了第一年有次不懂事跟奶奶赌气,竟再也想不起来有对奶奶生过气,有过争吵。奶奶平日里只管照料起居,不跟老师直接联系,因此爱耍些小聪明的我有时会以学校七七八八的费用为由,从她手中骗取些零花钱,她从来不多问,只照给。奶奶也不识字,有那么一两年,我迷上了看小说,常在手捧一本厚厚薄薄的小说,堂而皇之地看,奶奶只以为孙子看的什么正经书,只会不厌其烦地在饭点吆喝:“先吃饭,吃了再看,哪有这么大的劲”,我只在一边偷笑。

初三那年,网瘾复发,慢慢又重新迷上了打游戏。一次奶奶有事不在家,只留下我和弟弟,我趁机深夜跑去上网,不巧被二叔当场在网吧抓获。事后,我羞愧难当,一边惧怕父母从远方打电话回来责怪,一边担心要被奶奶骂,如此忐忑一天。等到第二天放学回家,奶奶只看了我一眼,照常叫吃饭,没有多说话。我先长舒一口气,如释重负,后又仿佛察觉出奶奶眼里的失落,暗下决心再不让她失望。

后续几年,我们又搬了几次家,邻居换了一波又一波。我上了高中,学业逐渐加重,但即使不管多晚回家,奶奶总给亮着灯,准备好饭菜等着我,看我吃上几口才肯放心睡去。如此往复,直到高考结束,我实现了奶奶小时候的叮嘱,考上了大学,成了家族里第一个像样的大学生,走出了柿山村,走进了大城市。

后来我时常想,在事实上成为留守孩童的那六年,在最关键的成长期、青春期,我却过得最为温暖、朴实,平淡又饶有趣味。虽然缺少父母的陪伴,但奶奶给予了我无微不至的抚育、关爱和教导,我因此能感受到充足的温馨、自由和爱。


二〇一二年的夏天,在我高考结束后,父母也结束了多年的在外打工生涯,回家谋生计、亲自照料弟弟。奶奶也自此失去了她最重要的工作,父母叔爷商议后给她在不远处寻了一块小房子单住。离家前夕,我去看奶奶。一边是望子成龙的欣慰,一边是孙大不中留的不舍,奶奶只叮嘱我出门在外一定多加小心,好好照顾自己,有空多打个电话。临行前,她还不忘给塞一个红包,生怕我钱不够用。

我跟奶奶简单说了再见,几次回头之后还是决绝启程,没意识到那已是我们俩两千多天朝夕相处的尾声。一句“奶奶,我走啦”,两次挥手,完成了我和她最初的告别。那是我们未来十年数十次告别的开端,亦是祖孙二人相伴时光的倒数。

彼时的我未意识到奶奶开始落寞,毕竟只顾得享受新颖、美好的大学生活,只是一两周回去一通电话,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当时还没有过多感情的父母聊天,看起来更像是项每周任务。

只是每当寒暑假回家,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要去看望奶奶,第一眼见时,奶奶永远是显而易见的欣喜:“崽回来啦!”。待到开学离家,最后一件事也是要去看她,和她告别。当时能做的不多,只在嘴上嘱咐几句多注意身体。奶奶一如既往地,一边嘴上念叨要我照顾好自己,一边在省吃俭用之余给我塞一个红包,担心孙儿在外过得窘迫。那几年,不同于前六年的朝夕相伴,我们聚少离多,除了每次重逢时她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。

二〇一四年的暑假,奶奶八十大寿,没有盛大的寿宴,只由我带着她、堂妹、弟弟前往南岳衡山烧香、广西桂林旅游。现在回想起来,依然不可思议,奶奶以八十岁的高龄,一阶一阶地登上了衡山的步梯,在凌晨四五点醒来,赶清晨的日出、坐缆车、爬台阶,一步一步登上了海拔近两千米的主峰,在云雾缭绕的山顶寺庙里虔诚叩首,烧香拜佛,为儿孙祈福。

2014,广西桂林,奶奶和弟弟

2014,广西桂林,奶奶和弟弟

后续游览到桂林,奶奶又做出一个重大决定,决心要将长期在广西生长的最小的堂妹(小叔的女儿)带回湖南老家照料。起因是小叔常年在外打工,一儿一女都托放在广西婶婶婆家照顾,可惜照料不到位,堂弟教育欠佳,与湖南老家也感情不深。之前每每谈到此事,奶奶总痛心疾首,觉得耽误了孩子的成长,也平白“失去”了一个孙儿。有鉴于此,奶奶计划着趁妹妹年龄尚小,心性还未成型,接到自己身边,盘攥带大。经得叔叔婶婶同意,我们一行经桂林,转道柳州,在河池的小村庄里将七岁大的妹妹接回。接下来的半年,如同当年照料我们一般,奶奶带着妹妹在自己的小屋里日常起居,操心她的转学、入学,直到第二年叔婶回家谋生,亲自照料。

自那之后,我愈发钦佩眼前的这位老太太,也逐渐从爸爸、叔爷口中了解到更多奶奶的过往。爷爷去世得早,离开时爸爸还未成家,二叔、小叔甚至都还小,只得由奶奶一手照顾嫁出去的三个女儿,一手为三个儿子盘算,撑起这个大家。为了儿子们的婚姻大事,奶奶打定主意要建一间自己的屋子,为此四处求人借钱、盘地,终于在远离村院中心的一个偏僻处,带着孩子们手烧红砖,一抔土一抔土、一块砖一块砖,建起了现在的那座老屋。之后几年,她带着三个儿子工作、还债,生活慢慢有了起色,儿子们逐个结婚生子。六十岁那年起,奶奶的世界里逐渐迎来孙辈,有了姐姐、我、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。


忘了是从什么时候,奶奶开始耳背了。话说得轻了,她听不清。话说得重了,外人看来还像是在训斥她。她却不生气,只咧着嘴笑,露出越发稀落的牙齿。

过后几年,我年长了几岁,仍然在外求学,却越发想念她,通常打电话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要问奶奶在不在。若不在,还要使唤着弟弟拿着手机跑去找到奶奶。可待她接通电话,却又要陷入尴尬——她说的话,我听不太清,我说的话,她更加听不清楚,双方还得僵好一会儿。有几次我都有些想哭,意识到原来奶奶越来越老了,老得听不懂我的话了。

当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念她时,多么想和她说说话时,能不扭捏地跟她说“我想你了”时,她却已经听不懂了。

二〇一七是沉重的一年,年初奶奶生了病,一度瘫痪,后来稍微好了些,但右手已几乎没有知觉,仅靠左手撑拐杖走路、生活,日常起居也需要照顾。可她依然要强,靠左手炒菜、做饭,尽量减少叔父们的负担。年中,爸爸患癌,我们刚开始都没敢告诉奶奶,只说做了手术就好了,到后来她也知道了,没有办法,一边拉着我掉眼泪,担心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,一边嘱咐我,既要照顾好爸爸,也要自己稳住,“男子汉大丈夫要撑起来,没什么大不了的”。

当时,她依然一个人住,被爸爸、叔父们安排在住处周围一个阴暗的老屋里,每天由妹妹和婶婶送饭,大部分时间不能出来走动。我每次看着都很心酸,但又无奈改变不了什么,每年依然是在寒暑假结束返校时,同她告别,只是由之前每次都是她给我塞红包,变成了我给她递点钱,叮嘱着一定要多注意身体,小心别摔着,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。

时间往前流逝,爸爸的病起起伏伏,我终于毕业,找到了一份能养得起家的工作。所幸奶奶依然健在,虽然时常有小病小闹,得亏三个儿子都在身边,奶奶还算被照料有加。工作之后的我,似乎有了更厚实的底气,开始逐渐参与一些家里重大的决策,其中之一便是主张要把奶奶接到爸爸身边照顾,不能继续由她一个人住。有了经济支撑,爸爸、叔父都同意了,我仿佛也像了了一桩心愿,心里由衷地感到开心。最重要的是,我能在跟爸爸的每周视频通话里更方便地看到奶奶,也能让她更方便地看到孙儿了。即便奶奶耳朵越来越背,越来越说不上几句话,但我们能互相看着,笑笑不说话,也已经是幸福的了。


今年七月,虽然年假已经作数,但在某个闲下来的档口,我猛地想要回家一趟。不仅仅是因为今年爸爸状况见差,也是想多陪一会儿奶奶。甚至有那么一刻,我突然起了担心挂念的人年底是否安好的念头。一反往日心大的性格,不再理所应当地认为奶奶身体还不错,我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担心。没有任何提前声张,我临时回了家。

当天下午到家时,奶奶在睡午觉,我不忍叫醒她,只看她蜷在床上,身体越发消瘦了。再细看过去,两鬓斑白,皱纹爬完了脸庞,老年斑也随处可见。待她醒来,我从里屋走出,她一眼便看到了我,格外的高兴,只顾着笑:“崽啊,你怎么回来了!”,我也跟着笑,举起手里的相机,作势要给她拍照。虽然有面对镜头的羞涩,但那股开心劲儿依然掩盖不住,奶奶在相机屏幕上留下了笑脸,褐色的脸庞上沟壑丛生,露出仅存的两只门牙。

2022,塘渡口,我拍摄的奶奶

2022,塘渡口,我拍摄的奶奶

九月伊始,冷不地丁在家庭群里看到一张照片,画面里二婶正背着身形单薄的奶奶走向老屋。问起来才知道奶奶已经不怎么进食了,一下子瘦得不像样,嘴里念叨着要回老家,家里商量决定由爸爸陪着回老家照顾。之前的担心竟来得如此之快,我一度慌了神,赶紧通视频,映入眼帘的奶奶剪了短发,异常憔悴,我大声喊她,她再不像之前般有神地回应,先抿嘴看着我,一阵过后慢慢发出声音,我依稀辨认出是:“崽呀”。我们就那么互相看着,默默不语。

中秋,我决心回家,在高考离家后的第十年,我终于和家人一起过了一个团聚的中秋节,可惜再没有奶奶同桌了。奶奶已不能长时间坐立,四肢冰冷,只剩下皮包骨头。白天异常嗜睡,没有食欲,进食只能通过喂食稀饭、汤面、牛奶和蛋白粉诸如此类。我和小姑轮流给她喂食,多数食物都已无法下咽,喂进嘴里咀嚼一小会儿又吐出,如此反复。

小姑说,老人和小孩是一样的,奶奶给小时候的你穿衣、喂食,你说不了话,也听不懂她说的话,没有牙齿,稍微硬一点的食物都无法下咽,只能在嘴里抿一阵再吐掉。二十多年过去了,主体发生了反转,现在的我重复着奶奶当年对我的行为,我们也越来越不能正常交流了。可当年她是日复一日,常伴身旁,即使劳累,眼里却充满着目视孙儿一天天长大的亮光,而现在的我却只能趁短暂假期从遥远北方匆忙赶回,些许照顾,心里多是至亲至爱之人难以避免地走向迟暮,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。

回京前的那一晚,我给奶奶喂完食,抓起她的手不放,来回攥了又攥。

“奶奶,我走啦”

“你要多吃点东西,我下个月放假就再回来”

她躺在床上,没有说话。我们互相看着,作无声的告别,那是我俩最后一次的当面告别。

那晚留宿县城二叔家,翻出好些老照片,里边有些奶奶的旧照。在看到的一瞬间,我甚至有些不敢相认,还需要靠二叔确认。问下来才知道拍摄时间在堂妹刚出生不久,画面里的奶奶远比我印象中的高大、精干。神奇的感觉出现了,影像凝固了时间,留住了奶奶的过往,得以让现在的我一睹奶奶当年的样子。但时间又如此的可怕,如钝刀割肉,昔日精神奕奕的奶奶已是如今这般骨瘦如柴。

2022,柿山村,剪了短发的奶奶

2022,柿山村,剪了短发的奶奶

1999,广东,奶奶和二婶及姐姐妹妹

1999,广东,奶奶和二婶及姐姐妹妹

奶奶走了,我只在视频画面里看到最后一眼。

我匆忙着要赶回家,买票、请假、收拾东西,整个人恍恍惚惚,心里又恨不得马上回到奶奶身边,近距离看上她一眼,摸一摸她的手、她的额头。但一千七百多公里的距离摆在面前,任我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能得。飞机穿越翻腾的云海,我在手机里翻找各种奶奶的画面,来回看她生前的样子,听她讲话,不觉间已泪流满面。

之前常抱怨回家的路特别漫长,这次的感觉更为强烈,千里奔丧,除了波折,一路还浑浑噩噩。待到晚上八点多,奶奶已离世十二个小时了,我仍只是站在县城的道路边,没能赶到奶奶身旁,那一刻,我止不住地责怪自己,叩问自己,为什么奶奶去世时没能守在身旁,为什么要离家这么远。

“奶奶呀奶奶,当年你一心教导孙儿多读书,让孙儿走出去,又是为了什么呢?”

终于在晚上十点多,我回到老家,看到了深夜灯火下的老屋。爸妈、叔婶、姑姑、一众亲戚守在灵堂前,我走进去,只看到一具棺材摆在其中,奶奶的遗像摆放于前,照片里奶奶面容慈祥,如记忆里多数的样子,微笑着。我本能地跪下去,叩首,把头撞在地上作响,想用声音挣脱压制的情绪。姑姑走过来,扶我起身,那个瞬间,我终归没有憋住,掩面痛哭。

我最爱的奶奶,终究是离开了,无论怎么表达悲伤,无论接受与否。葬礼持续了几天,伴随着哀乐、诵经声、爆竹声、人声鼎沸,奶奶亲手修建的老屋接待了历史最多的亲戚客人,他们一一来和奶奶告别,或嚎啕,或沉默,一遍遍重复着奶奶生前是多么的辛劳、艰苦,多么的自立、自强,多么的智慧、善良……

出殡的那天一早,大家基本几夜都没合眼,又刚经历过一夜繁琐又疲惫的仪式,终于等到闭殓前一刻,开棺。我终于亲眼、近距离地看见了奶奶的最后一面,棺内,奶奶身着寿衣,安详地躺着,还如往常般闭目睡去。我强忍着哭意,不让泪水掉在奶奶身上,再除掉遗体上的冰块,摸摸她的额头,整理好面容。

“奶奶啊,孙儿能做的也只有现在跟你好好告别了。”

闭棺,糊纸,钉棺,烧纸……流程逐一走完,周围的每个人无一不眼圈通红,待我缓过来,远远望见一向坚强的二叔也在隔壁房间掩面,一言不发。

太阳终究还是升起了,十几位抬夫齐聚,起棺,爆竹声响,乐队齐鸣。已不愿再过多回忆之后的细节,只记得悲伤的情绪在每个人身上蔓延,父亲、母亲、叔婶、姑姑、我……很多很多的人都哭了,把一辈子最难过的情绪都留在了送奶奶上山的那条道路上。


按习俗,下葬后还需在奶奶的坟堆前点上三晚夜明灯,爸爸身体不好,不太好爬上坟山,便由我代办。

上山下山途中,我又时常感到恍惚,因为在此之后,我再也不能在回家时看到奶奶喜笑颜开的脸庞,再也不能在离家时摸摸她的手,给她递些钱,叮嘱她照顾好身体了,再也不能通视频电话时先互相笑看,再大声问上几句“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呀”了,再也听不到她的叮嘱:“崽呀,你也要考虑自己成家了呀”。

离家前的最后一晚,我点好夜明灯,盯着坟堆发呆。良久,拍一拍坟土,如过往一般告别:

“奶奶,我走啦”

“奶奶,你要好好的,等我过年回来再看你”。

2020,柿山村,奶奶和我

2020,柿山村,奶奶和我

谨以此文,悼念我最亲爱的奶奶

2022年10月12日

林志兴